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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长生秘闻录》门派故事·李青莲篇

此前曾有言，天宝年间，陨石祸起，长生剑派因血鹦鹉之现世、天道之将改而决定出世，倾尽门派之力试图将其封印。而此前数年间，有一擅诗之人曾意外与长生结缘，此人便是后来的长生弟子——李青莲。他是如何来到长生、又成为了门派的世俗弟子？且随本期《长生门派故事——李青莲篇》，一览这位谪仙之人的风流之姿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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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青莲篇

人生得意须尽欢，莫使金樽空对月。

李青莲说不出自己究竟是更爱诗一些，还是更爱酒一些。若是没有酒，他便写不出胸中所藏那包罗万象的诗篇；可若是没有诗，无论多么清冽醇厚的陈年佳酿，也会变得分外索然无味。

而有酒喝，又有诗兴，便是人生最为得意之时。

李青莲之所以会成为长生门人，其实完全出自一个意外。

那是一次酩酊大醉后，李青莲斜斜地倚在马背上，任由马儿载着自己漫无目的地朝前走。彼时春色正浓，马儿误入一片桃林迷阵，树丛间浓雾重重，怎么转也转不到出口。李青莲见状，索性翻身下马，以桃枝为被，以落花为席，在树下酣睡起来。

待李青莲苏醒时，已然是数日之后。

头顶绾着双髻的小童见他醒来，先是吃吃地取笑了他一番：“大家快来看，那个睡在瘴气里的傻子醒来了。”听了这话，李青莲才意识到自己闯进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雾，而是可令人头晕目眩、产生幻觉的有毒瘴气。

那桃林迷阵本是隔绝长生剑派与尘世的分界，唯长生弟子方知晓进入的关窍。而那些被李青莲吸入的瘴气，更是只有长生剑派的武学才可化解。于是为了清除体内的余瘴，李青莲一边留在此处休养，一边修炼一些粗浅的长生内功，待身体好得差不多时，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许多时日。

李青莲病中无聊，又不能饮酒，只得写诗消遣——很快这些诗就传遍了长生。朱雀爱惜李青莲的才华，便问他要不要干脆留在长生继续修习，做一名内门弟子。

李青莲问：“做内门弟子，是不是不能饮酒？”

朱雀说：“是。”

第二天李青莲便下山了。

修习天道、参悟至理固然有趣，可若是不能放醉一场，人生还有何兴味可言？

下山后李青莲才发现，长安城似乎变得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。刚漆好的屋檐褪色成斑驳的瓦，初春的新酒化为陈酿，再仔细一问，甚至连年号都更换了几许。不过他也浑不在意，只把自己比作那个闯进桃花源的武陵人，反倒凭空多出了几分诗兴来。

且乐生前一杯酒，何须身后千载名？

既然时移世易，倒不如览遍江河，踏尽山川，仗剑而行，寻访天下美景，岂不痛快！

一匹骥马，一叶小舟，李青莲就这样上路了。南到湘江，东至吴越，他的行踪遍布大唐疆土；一路上他结交高朋，以诗会友，意气风发之际，正是声名鹊起之时。每当他摆酒设宴时，便有文人墨客齐聚一堂，以经籍为游歌，以诗文作酒令，好不热闹。

他出口成章，挥毫作赋，不知吟了多少诗，不知写了多少词，直抒胸臆，畅快淋漓——最干霄凌云的前程，最令人艳羡的际遇，也不过如此了。

浮生旖旎，江山多娇，这样的红尘，谁能不爱呢？

若不是后来发生的事，李青莲觉得彼时在桃林中的那一番经历，或许只不过是他生命中一个意外的插曲。

长生门人尊凤凰为灵。而凤凰亦会回馈于他们，这种源自上古神巫之术的共鸣，维系着长生弟子们之间的连接。李青莲修习长生心法时，曾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：若凤凰之灵真的存在，为何从来不曾在他面前现身？

直到那一次，李青莲真的见到了祂。

那是一个微醺的夜晚，他小酌之后，正准备就寝，忽然听到窗外传来阵阵悲歌。李青莲起身，凭栏望去，可除了夜空中的圆月与星辰，什么都没有见到。

但那歌声却越来越近，直到玉碎般的鸣吟飘进他的耳朵，和着胸腔的起伏与跳动，交织成哀婉的旋律。

李青莲闭上眼，看到了一片火海。无尽的赤色烈焰吞噬了洒满璀璨星辰的夜空，白玉石阶初次染上刺目的血色。凤凰之灵展开羽翼，在上空不断盘旋，以灵力织成金色结界，守护着最后的防线。

不知为何，李青莲能明白那歌声所表达的含义——那是长生的终曲。

第二天醒来时，李青莲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……但凤凰的哀歌却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。他坐在榻边，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剑，细长而光洁的剑身横在膝前，倒映出自己年轻的面庞。

其实他不过是个因意外而进入桃林的闯入者，与那些甫一学成便匆匆下山的世俗弟子们也没什么不同。内门弟子所修为道，世俗弟子所修为心，此间境界，天差地别。而集所有长生门人之力都无法对抗的敌人，更不可能凭一名世俗弟子的力量便阻止。

此一去，或许再无归途。

他本有机会阅尽世间的繁华，在膏梁锦绣的罅隙间对酒当歌；更有机会让自己的名字镌刻进不朽的碑文，在历史的洪流之中留下千古传诵的诗篇……

然后呢？

然后他要眼睁睁看着那股赤色烈焰自梦中蔓延至他所热爱的红尘，看着无尽的生灵屈从于那股不可名状的力量之下，看着曾经极尽繁盛的王朝瓦釜雷鸣、大厦将倾？

珠袍锦带，白马银鞍。白衣少年的剑宛如凛冬的霜雪，划开时间与空间的裂隙中那片混沌的长夜。

天空烧得火红，早已脱离控制恣意狂啸的赤色大鸟张开狭长的眼睛，在其中映出的那像是永恒般要将一切吞噬的深渊，令所有人都不得不畏惧。狂风肆虐，洪荒倒转，持剑的长生弟子们逆流而行，像是想用身躯挡下炽热的骤雨。

但这一切不过是螳臂当车，在人间无尽的欲望中，血鹦鹉已经积攒了太过强大的力量。

李青莲从未见过这样末日般的景象。火雨接二连三落下，将长生弟子们击倒在地：那其中有曾与他一起对过诗的前辈，也有曾同他共饮过的少年。原本对于他们来说几近不朽的时间，在这一刻迎来了终结。

生命之歌戛然而止，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绝望。

真的到此为止了么？

李青莲的耳中只能听到赤色大鸟的尖啸，与胸腔中鼓噪而剧烈的跳动。他不断地思考破局的方法，以至于忘却了恐惧的本能。他凝视着天空中那道狭长的眼眸，那遥不可及的、逆浪汹涌的深渊……

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，可或许能结束一切的关窍，就在那个地方？

李青莲来不及想如果自己赌输了该怎么办。迎着灼热的风，裹挟着烈焰的少年转瞬之间已到了近前，他毫不犹豫地拔出剑，用尽全身力气，将剑刺进入其中。

——纵死侠骨香，不惭世上英！

李青莲再度从同样的床榻上醒来。

当初那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，见他终于睁开眼睛，泪眼婆娑地笑了起来：“大家快来看，那个自己去送命的傻子醒来了。”李青莲这才意识到自己拼尽全力刺出那一剑之后，便不省人事了整整三个月，最后是朱雀以自身修为为他渡气，才勉强保住一条性命。

他赌赢了。

血鹦鹉之眸被他刺中后，露出的破绽虽然只有一瞬，却也足够致命。最终朱雀和李璎集结了所有长生弟子的力量，将其封印在最初的两片血玉之中。但封印的代价，却是整个长生剑派的消逝。

或许也并不能称作是“消逝”。他们被永恒地困在时间与空间的缝隙中，而尘世之流已被悄无声息地改变，世上无人记得他们曾存在过、战斗过，为人间付出一切。

“那些诗呢？”李青莲问。

“或许……总会有人记得吧。”被唤作紫烟的少女安慰道。她同这里的许多世俗弟子一样，是慕名前来拜入长生的名门之后，亦因回援血鹦鹉之战而被困长生：“你的诗写得那么漂亮。”

后来李青莲驻扎在黟山一隅，将胸中那些未尽之诗，倾吐于一棵古松之下。茫茫天地间，一人一剑，一酒一松，仿佛也并不寂寞。后来时间更久些，久到沧海桑田变幻了许多个轮回，久到长生剑派终于被人们所记起，他却依旧没有离开这里。

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吧？习惯了这里的闲静，也习惯了这里的孤独。

他忽然想起从前吟过的一首诗：

“问余何意栖碧山，笑而不答心自闲。桃花流水窅然去，别有天地非人间。”

后王朝更迭，山河易主，时空罅隙日益松动，种种异变之下，少侠自天垣之外入长生之地，得与李青莲一叙，其间亦结识一位以一曲剑舞惊艳梨园的新友，江湖中有人将其称之为“温柔一剑”，她的故事又作如何呢？下回书将是本期《长生门派故事》的终篇，且听刀妹下回分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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